江右游日记七_《徐霞客游记》
十四日平明饭,行,即从小桥循小溪北上。盖枫林大溪西下宜黄,而小溪则北自南源分水而来者也。
溯北上五里,入南湾坳,上分水岭,南为宜黄,北为南城,西南境逾岭为南源。五里至八角庄,为洪氏山庄。
有水东下,舍之。北上黄沙岭,二里逾岭,下巾儿漈,水亦东下,又舍之。北溯一小水,三里,上栏寨门,平行岭上,为李家岭。又一里,始下,下一里,则磁龟在焉。磁龟者,罗圭峰玘qǐ之所居也,在南城西南九十里,据李文正《东阳记》,北阻芙蓉,西阨连珠峰,南望军峰,东则灵峰迤逦,有石在溪桥之下,而不甚肖;其溪亦不甚大;自西而东,夹溪而宅,甚富,皆罗氏也。问有花园坑,景亦没,无可观。遂东北逾岭而下,溪自东南下坑中,路不能从也。东下三里,山峡少开。又循一水,有桥跨之,曰云阳桥,水亦东南下,又舍之。东逾一岭,又二里,曰乘龙坳,水亦南下。复东上二里,曰鹅腰岭。平行岭上又二里,而下一里,曰鉏chǚ源,其水始东行。始至磁龟,以为平地,至此历级而降,共十里而至歪排,皆循东下,始知磁龟犹在众山之心,众山之顶也。歪排以上多坠峡奔崖之流,但为居民造粗纸,濯水如滓因水被污染而混浊肮脏,失飞练悬殊之胜。
然鉏chǚ源小水已如此,不知滋龟以东诸东南注壑者,其必有垂虹界瀑之奇,恨路不能从何。出歪排,其南山坞始开,水亦南去。又东逾黄土岭,共三里,则下岐东行平畴中。五里,一溪自西北东去,有桥架其上,曰游真观前桥。
又东五里,则盱江自东南而北。是时日才下午,不得舟,宿于溪西之路东,其溪之东即新丰大市也。
十五日路东不得舟,遂仍从陆。右江左山,于是纯北行矣。六里,为大安桥。又三十里,则从姑在望,入郡南门矣。
十六日过东门大桥,即从桥端南下。随沙岸,丛竹夹道,乔松拂云,江流雉堞右映,深树密篝左护,是曰中洲。
有道观,今改为佛宇。前二石将军古甚,刘文恭铉为之记,因程南云盱人,与刘同在翰苑故也。是日再醉于夏调御处。
十七日静闻随二担从麻源大路先往宜黄,余作钱、陈、刘诸书。是晚榻于调御斋中。
十八日别调御诸君。十五里,午至麻姑坛。又西二里,坞穷。循南山上,又二里转出五老西南,是为五老坳。于是循北山上,又二里为篾竹岭,越岭二里为丹霞洞,又西上一里为王仙岭,越岭又西一里为张村,皆前所历之道也。于是又西平行山半,四里,逾朱君岭,复沿山半行。
深竹密树,弥山绘谷,〔红叶朱英,缀映沉绿中,曰鞋山。〕五里,石坪。山环一谷,随水峡而入,中甚圆整,万山之上,得此一龛,亦隐居之所,惜为行道踏破云帏耳。居民数十家,以造纸为业。
自石坪复登岭,岭峻而长,共五里始达岭头,即芙蓉东过之脊也。脊二重,俱狭若堵墙,东西连属。脊南为南城属,下有龙潭古刹〔在深坑中,道小不及下。〕脊北为临川属。度脊而西即芙蓉山,自南而北高亘于众山之上。
其山之东则临川、南城之界。西则宜黄属矣。循山之东北又上里许,山开一箝qián即钳东北向,是为芙蓉庵,昔祠三仙,其今僧西庵葺为佛宇,遂宿其中。
十九日从庵侧左登,皆小径,直跻一里,出峰上。又平行峰顶,北最高处为三仙石。登其上,东眺黄仙峰,已不能比肩;南眺军峰,直欲竞峻;芙蓉之南,有陈峰山在十里内,高杀于芙蓉,而削峭形似,盖芙蓉之来脉也。凭眺久之,从峰北小径西下里许,与石坪西来之大道合。又下五里,忽路分南北。始欲从南,既念大路在北,宜从北行,遂转而北,始有高篁huáng竹子丛木。
又西下一里,始有壑居塍垅,名曰烂泥田。复逾岭西下一里,更循岭而登二里,直蹑峰头,名曰揭烛尖。
又名避暑营。
从尖西南下二里,是为南坑。有涧自东南来,四山环绕,中开一壑,水口紧束,湾环北去。有潘、吴二姓绾wǎn处此指结集控扼水口而居,独一高门背水朝尖,雄撮一坞之胜。随水出其后,数转而出,一里,有水自北而来,二水合而南,路随之。一里,转而西,共八里,西逼高峰,有水自南来会,合而北去,有桥跨之,曰港口桥。循左麓而北,又转西行,北渡溪,共五里,得大坞,曰上坪。过上坪石梁,水注而北,路西折登山,迤逦而上,五里至杉木岭。逾岭下二里,山坞紧逼,有故家宅,其中曰君山,皆黄氏也。饭而出隘,五岭上矮岭。逾岭共五里,出杨坊,南行为坑阴,乃宜邑钜同“巨”聚。西行七里,宿车上。
二十日鸡再鸣,自车上载月西行,即与大溪遇。
〔想即墟上之溪,自南而北者,发源军峰,经坑阴至此。〕已而溪直南下,路西入山。又五里,登岭。又三里,逶迤至岭隘,有屋跨其间,曰黄岭。下岭二里,大溪复自南来。渡溪,天始明,山始大开。随溪西北行五里,有塔立溪口小山上,塔之西北即宜黄城也。
又有一大溪西南自东壁巡司来,直抵城东,有长木桥之;水遂北与东溪合,有大石桥架其上,曰贯虹;再北,则一小溪循城西北而东入大溪,亦有桥跨其上,曰丰乐。
是日抵宜黄东门贯虹桥之旅肄,觅得静闻,始出,亟呼饭饭静闻,与之北过丰乐桥,上狮子岩。岩回盘两层,兀立三溪会合之北冲,大溪由此北下抚州者也。
已而西经城北,至新城北门。北一里,过黄备桥。又西北一里,北入山,得仙岩。岩高峙若列锦层,上穹下逼,其西垂忽透壁为门,穿石而入,则众山内閟bì闭,若另一世界。而是岩甚薄,不特南面壁立,而北面穹覆更奇,其穿透之隙,正如度之通天岩,亦景之最奇者也。三里,仍入城之北门。盖是城东濒溪为旧城,而西城新辟,一城附其外,缭绕诸峰,因之高下。经城三里,出南门。
循东壁南来之溪西南行,五里,过四应山之东麓。
又十五里,有小峰兀立溪上作狰狞之状,其内有谭襄敏此人曾与戚继光大破倭寇墓焉。
又二里,过玉泉山下,山屏立路右若负扆,仰瞻峭拔,有小庐架崖半。欲从之,时膝以早行,忽肿痛不能升。又随大溪南行三里,有小溪自西来注,即石蛩即拱之下流也,始舍大溪溯小溪,折而西入三里而得石蛩寺。寺新创,颇宏整。寺北有矗崖立溪上,半自山顶平剖而下,其南突兀之峰犹多,与之对峙为门,而石蛩之岭正中悬其间,而寺倚其东麓。仰望之,只见峰顶立石轰然,不知其中空也。是晚宿寺中,以足痛不及登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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