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四章　◇

　　公共汽车还是纹丝不动。车上的几位乘客开始感到小腹中的某一个器官有膨胀感，他们先是动用毅力克制那个器官传递到大脑的信息给全身带来的紧急状态。有的乘客把两条腿并拢在一起，有的乘客眼望窗外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但毅力是有限度的，到了极限位置就会丧失作用。

　　最先宣告危机的是一个男孩子，他不在乎性别障碍。他走到女售票员跟前，说：“阿姨，我要小便。”“现在不能开门。”女售票员回答。

　　“我憋不住了。”男孩子一脸的痛苦表情。

　　其实女售票员也已告急，但她是工作人员，要维护车内的安定环境，不能扰乱“军心”。

　　“怎么办？”女售票员请示司机。

　　“我也憋不住了。”又有乘客宣布。

　　“我要上厕所。……”

　　“我也要。……”

　　司机看看路边的警察，对女售票员说：

　　“你问问警察，看能不能开车门，已经原地堵了三个多小时了！”堵车没有缓解的征兆，飞马牌汽车睡着了，它在梦中驰骋呢。

　　“警察先生，车上不少乘客要。……要上厕所，能开车门吗？”女售票员问执勤的警察。

　　警察看了一下表，他也觉得堵的时间可以了。但他是法律的执行者，他无权修正法律。

　　“我请示一下，现在还不能开。”警察说完从皮带上解下对讲机。

　　“我是００８，我是００８，呼叫０１，呼叫０１，请回答。”警察右手拿着对讲机喊话，左手的大拇指勾住腰带。

　　乘客们的耳朵都对准对讲机，捕捉着喜讯或噩耗。

　　“我是０１，我是０１，请讲。”对讲机喊叫着。

　　全车乘客都对“０１”坚守岗位的工作精神大加赞赏和钦佩。

　　“请示０１，００８管区内有一辆公共汽车，已经被堵了三个多小时。车上部分乘客要求上厕所，能否开车门？”００８号警察请示上级。

　　“此事涉及国家交通管理法规，我不能擅自决定，我立即向上边请示。”０１回答。

　　全车乘客都对０１的负责精神反感。

　　“听见了吧？他去请示上边了，你们再坚持一会儿。”００８号警察充满理解和同情地对车上的乘客说。

　　“我马上就要尿裤子了！”男孩子告急。

　　“坚持一下！”００８号警察给车上这位１０岁左右的男孩子打气。

　　“我坚持不住啦！”男孩子快急哭了。

　　“开一下车门嘛！”乘客中有人看不下去了。

　　“一个孩子，还怎么憋呀！”一位中年妇女隔着玻璃问００８。

　　“听说男孩子憋尿不好！”一位戴眼镜的知识分子模样的男士说。

　　这句话引起全体乘客的多方位联想。

　　司机再次请示００８警察。

　　００８警察再次请示０１。

　　０１的答复是市里正在召开紧急会议，还说不止是一辆公共汽车遇到了憋尿的问题，还说憋尿问题在此次堵车事件中目前只算三等疑难问题，还说有的公共汽车上有闹肚子的。

　　“各位乘客！市里正在专门为未进站公共汽车能否开门的问题召开紧急会议。请大家再坚持一会儿！”００８力图气息车上的“动乱”，尽管这不是他的职责。

　　男孩子的左手已经向两条裤腿的汇合处前进了，他一边掏一边站到车门旁，看来他准备从门缝里往外尿了。

　　红袖章像从地底下冒出来一样站在车门下边。

　　“别尿！当心她罚你款！”吸烟者协会会长提醒男孩子。

　　男孩子的脸都憋红了。

　　“往这里尿。”老者从书包里掏出一只旅行杯，拧开盖儿，把杯口伸到男孩子的告急处。

　　全车乘客都被老者的牺牲精神震惊了。

　　其实老者不愧是在地球上多活了数十个春秋，堪称深谋远虑。他凭直觉已感到这次堵车非同一般，必须积攒能量，做好在车上过夜的准备。男孩子的尿是童子尿，到口渴的紧急关头既能解燃眉之急说不定还能治癒他的不治之症。现在的公共男厕所里摆满了制药厂接尿的塑料桶，连那些从污浊不堪的通道里流经出来的尿转眼都能被换上华丽的包装住进医药商店的玻璃柜里，这男孩子的童子尿更是无价之宝了。老者不能白被堵车，他儿时在私塾里学的第一条成语就是“塞翁失马”，是这条成语给他的生命当了精神支柱才使他活到这般年纪。

　　男孩子对准旅行杯渲泄。

　　车上凡有中专以上文凭的乘客都想起了“飞流直下三千尺”这句世界著名诗文。

　　在男孩子尿了四分之三时，旅行杯满了。男孩子一个急刹车。

　　“尿到一半儿时停住不好！”吸烟者协会会长以过来人的身份提醒男孩子。

　　乘客们释然，不禁为男孩子的未来担忧。

　　老者不愧是多吃了几年盐，只见他迅速将旅行杯的盖儿翻过来，与旅行杯交接班。

　　杯盖儿的容积与男孩子余下的四分之一配合得十分默契。

　　全车乘客报以热烈的掌声。

　　“谢谢爷爷！”男孩子在一瞬间似乎长大了，一泡尿使他悟到了人生。

　　老者的双手捧着杯子和杯子盖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又有几位乘客的腹中大概是受了刚才这个场面的刺激，宣告进入战备状态。

　　“会开完了吗？”女售票员问００８。她已经坐不住了。

　　００８又拿起对讲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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